Part 1 大火之後

Day 1｜血肉循環（Cannibal Loop）

今日氣候：炎熱、乾旱任務目標：標記

——從安全屋的床上睜開眼的瞬間，難以言喻的違和感便充斥了每一道靈魂的裂縫。

蒼白的記憶、殘缺的意志，以勉強嵌合的型態，拼成了一個模糊不安的自我。

心跳的重量忽然有了實感，出於無法理解的困惑，理智告訴阿什利應當優先駐足、現有的情報並不足以支持他去盲目接近他人，然而前進的動機從來都只是「我想要」。

「……嗨，妳剛剛很勇敢，不怕被火燒傷嗎？」

大熊在離對方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嘗試搭訕，但是語氣有些遲躇。他不想因過於唐突的接近而嚇跑漂亮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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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width="40px" /> 　　詢問傳來前，小貓亞人正坐在地上低頭用兩指小心翼翼地捻掉自己被燒焦了一撮的尾巴尖。他鼻子湊上前，歪頭張嘴，露出小小舌尖像是在遲疑該從何「下口」，然後，那低沉又溫厚的嗓音便打斷了他。

有些沙啞，是剛從煙塵裡走出來乾粗。小貓抬起頭。

棕色大熊就站在三步之外，沒有靠得太近卻仿佛佔據了整個視野。他身上帶著焦土與木頭燃盡的味道，令人聯想到森林深處一塊岩石被火煉過後仍站立不倒。

那孩子瞬間起身，像被從地面彈過來一樣收不住力道地朝男人往前一步。但旋即一頓，停下，屏住了呼吸。

科迪亞克棕熊的身姿，在他眼中看來，好高。好壯。好陌生，卻又⋯⋯

——為什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呢？

尤其那雙映照著餘火焰光的眼睛，如松柏常青包裹了整座森林的生命，溫柔捧起不堪叢林法則的每一種弱小。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亦然。

而他也被歸在弱小之中。小得幾乎可以被那雙手完整地包進掌心。

「⋯⋯我沒事。」小貓悶悶地說。聲音比預期還要清澈，卻又沒想像中嬌柔。「火不太會燒到我啦⋯⋯只要跑得快就好了。」

他直盯盯注視著男人的臉，尾巴在身後緩緩捲起一個問號。

「我叫利利耶爾。你叫什麼名字，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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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舌尖繾綣呢喃，讓女孩（他認為是女孩了）的名字滾入心間，好像連身後仍在燃唱的火光都因音節而變得婉轉。

「我叫阿什利。」

下意識地微彎腰身，單手撐膝，放柔嗓聲的大熊想讓自己在小貓的眼中盡量顯得無害，希望能藉此讓自己離小貓更近一步。

「我能去到妳身邊嗎？還是我們可以換個更安全一點的地方說話？……我想妳可能需要一點協助。」

看著滿身焦痕的狼狽小貓，這模樣應該有些可笑，但阿什利卻只為她裸露肌膚上那些沾黏的草屑灰燼而感到心疼。

「我不會傷害妳的，我保證。」

邊這般承諾，他邊試探地朝對方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微微蜷曲，像是擔心對方的回應不如預期。多麼小心翼翼的一頭大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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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草屑，在面頰上乾涸成塊，灰燼、塵土，糾結著濕潤的毛皮，令人又癢又難受。可那都不是利利耶爾此刻最在意的事。

「阿什利。」

他悄悄重複了一遍那名字，灰白尾巴隨著音節的組合左右搖晃，忽快又緩下。

這個發音並不特別，卻有某種失落了很久的東西如那片森林大火焚盡後殘留的異樣，被找了回來。說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聽見那名字的瞬間，利利耶爾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不疼，有空洞被填滿的錯覺。

「你⋯⋯大叔你是熊嗎？」他困惑，看著足以一掌遮住他整張臉的大手，蜷得那麼輕，好似在等待一片雪花或雲一樣的事物落下。「為什麼熊是穿黑色的衣服？」

但他沒有退後，反而是踮起腳尖避開燙地與濕泥，緩慢靠近。

與其說是被男人哄勸說服，不如說——是被吸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信任他，只知道，想完成剛才不由自主邁開的腳步。他想靠近他。

「我可是穿白色的衣服，吃的是肉喔。你如果要跟我一起走的話，要小心耶，就是⋯⋯」利利耶爾輕聲道，語氣絲毫不如用字有威脅意味，反倒尾音有些撒嬌。「⋯⋯不可以走太快，我、我有點累了。」

他終於伸出手，搭上阿什利掌心那層寬厚而略微粗糙的皮膚。

那一刻，利利耶爾感覺自己踩進了溫柔的河裡，烈火的炎熱，與空氣的乾旱，都得以置於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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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是誰？

男人稍稍施力，用輕柔的力道將彼此悄悄拉近，彷彿握住的不是其他生物的四肢，而是一朵嬌弱美好的花。

「對，我是熊。」男人點點頭，露齒而笑。「累了也沒關係，我很強壯的，我可以揹妳。——抱著妳也可以……」

接收到那抹嬌軟，親切的話語便自然從口中流露，那是被允許的欣喜，甚至讓他直接許諾，願意將毫無防備的後背暴露給肉食的貓兒，只要她有這個需求——然而，踰矩之詞在分神之際竟就這麼直白地脫口而出，阿什利愣了一下，嚇得立刻後退了半步。

他怎麼能對初次見面的小孩子說這種話？

「不、不對！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妳累了的話我可以帶著妳走，抱只是其中一個方法……噢，天啊，我沒有惡意，莉莉耶爾，妳別誤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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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2014d5da-abab-80af-910f-007a1d71db7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2014d5da-abab-80af-910f-007a1d71db78" width="40px" /> 　　如同天生的默契，棕熊的懷抱彷彿就是為她而生；他強而有力的臂彎輕而易舉地托住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撲上來的小貓，阿什利還順手掂了一掂，讓這孩子能在他胸前尋覓到一處更舒適的姿勢……不過還附帶一隻松鼠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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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2014d5da-abab-80af-910f-007a1d71db7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2014d5da-abab-80af-910f-007a1d71db78" width="40px" /> 　　「我們也是半路上遇到的，本來就不用一起走。他叫賽洛曼，我只是和他交換了一些任務需要的液體，接著就一起到火場啦，挺熱心的一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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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width="40px" /> 　　眼前的世界似乎還在旋轉，大熊的懷抱重重包裹住小貓搖搖欲墜的理智，雖令人喘不過氣來，卻也逐漸穩定。利利耶爾感覺自己碎散的情緒被那充滿力量與溫度的大掌，一下下地輕揉後重新壓實，整個人在不厭其煩的安撫聲中一分一分地恢復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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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width="40px" /> 　　玻璃中，深紅液體一點一滴滑落，沾上透明內壁，隨重力滑落，匯聚成潭。氣氛短暫地安靜了數秒，期間只有血液入管時細微的「滴、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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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ide> <img src="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alt="notion://custom_emoji/88e6d33e-35e2-4255-aa9e-867d9b9f30f3/1f44d5da-abab-8084-bf7c-007a85d617f8" width="40px" /> 　　「不可以吃松鼠！」沒承想是利利耶爾先發難，耳朵刷地立起，整個人在阿什利懷裡挺直身子，惹得男人嚇一跳之餘反射性地手臂使力穩住抱著他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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